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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嗣业实在是没有想到,在龟兹赶回葱岭的路上,两名小娘子给他表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,而且一路隐藏到葱岭守捉。

他确实是大意了,但是这种事情谁又能预料到,他只是在龟兹酒肆里见了那两名胡姬一面,商讨好价钱。她们就换上行装,戴上帷帽坐进了他雇来的马车里。即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换了人,他也看不出来,至于服饰的变化,大多数直男的眼睛都带自动忽略功能。

索元玉心虚地嚅嗫着说道:“我把她们两个打昏后,捆住手脚给扔路上了。”

“扔路上了!什么时候?”

“就昨天晚上,我们到达青岭驿站之前……那个,她们对你很重要吗?”

“当然很重要,老子花了那么多钱请她们来葱岭,若是遭了豺狼我损失大了。”这话说出去,李嗣业便感觉不对味儿,连忙改口说:“人命关天,这毕竟是两条生命。”

青岭道路荒僻,十天半月不见行人,两个弱女子被扔到山谷间,被野狼兽群攻击是分分钟的事情。

他连忙走出草厅去,外面已经围着田珍和一群披甲的兵卒,他们匆匆赶来诛杀刺客,却没想到守捉使正在与两名女刺客谈笑风生。

“田珍,马上带二十人骑快马赶往青岭,搭救两个被遗弃在路上的女子,点上火把,现在就去!”

田珍伸手一挥,挑出两个什长说道:“带你们的人到马厩牵马,跟我到青岭救人去。”

李嗣业回到草厅中,垫着脚尖点燃了吊着的油灯。索元玉和李十二娘的神情惴惴不安,似乎现在才意识到她们的行为害了两条性命。

李嗣业故意沉着个脸,他虽然不会把她们怎么样,但必须让她们知道此事的严重性,免得日后再轻重不分,犯下更大的罪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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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李郎,你不会把我们给法办吧?”索元玉乖巧地翘着小嘴问道

“你说呢?”李嗣业恼声反问。

李十二娘却坚定起了心肠,摆出冰山美人的姿态给索元玉壮胆:“元玉,你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?如果他不是你的朋友,我们早刺杀成功抽身而退了。杀一个朝廷军官都不怕,还怕杀两个龟兹的乐舞娘?至于如何处置,悉听尊便!”

“说得很好,”李嗣业啪啪地鼓起了手掌:“这才是有担当的样子,我会先将你们两个软禁在酒肆里面,等他们找人回来后再做决断。”

索元玉登时慌了神,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一步田地,她似乎已经失去了初次与李嗣业见面时,两人之间的那种好感。她不知道李嗣业对她有没有,但她自己总是有的。

这场所谓的刺杀闹剧是她自己心血来潮琢磨出来的,瓜州的家中,二叔索通和兄长元朗都不知情。只是简单与好闺蜜李十二娘商议了一下步骤,便要前来行刺杀之事,还想提着狗官人头回去,让家中人好好看看她这个女儿家的强悍。

这下可好,竟然唐突了恩公李嗣业,若是李嗣业修书一封前往瓜州,把她干的丑事一通揭露,再叫二叔和兄长来接,那她可就糗大了,挨二叔一顿批倒没什么,关键是此事宣扬出去,就会成为她一辈子的笑柄洗刷不去。

不行!一定要在李嗣业的书信写出去前,阻止他,说服他。

想要改变他人的主意,是要投桃报李给予好处的,这叫若要取之,必先予之、但是要给予李嗣业什么好处呢?说起来他对这位李郎君还是不熟悉,不知道他的喜好,更不知道该给予他什么,才不会使他反感。

索元玉就这样辗转反侧想了一夜,躺在她身旁的李十二娘倒是睡得安稳,睫毛弯弯覆盖在眼皮上,发出均匀的鼾声。

李十二娘的舞剑技艺,除去其师公孙大娘外,天底下再无人能盖过。昨天李嗣业对她也很感兴趣……有办法了,此事还需李十二娘受累帮忙。

第二日清晨,酒肆二楼的窗扇缝隙中透入光亮,李十二娘揉着肩头抱着衾被坐起,用芊手抚摸着被面,笑着说:“这衾被真暖和,不知被里是用什么填充的?”

两只手已经摸上了她的肩头,在她的脖颈两侧轻轻地按压着,口中轻柔地问道:“这个力道可还舒服,昨晚睡得好吗?”

“嗯,”李十二娘发出了舒爽的呻吟声,点点头道:“还好吧,吃饱睡暖不想家。”

她突然警惕地回过头来,盯着好姊妹的眼睛问:“你该不会是有什么难以开口的事要我做吧?”

“哪有啊,呵。”索元玉挠着坠马髻心虚地笑着。

“既然无事,我这就动身回瓜州去。”

“别!”索元玉伸手揽住了李十二娘的手臂撒娇祈求:“别抛下我,十二娘子。”

李十二娘嗔恼地看了她一眼,故作不知地说:“你也可以和我一起走呀,我们偷悄悄地离开守捉城,任凭他们也拦不住!”

“唉呀,你可以走,但是我不能走呀。”

“你为什么不能走?”

索元玉只好伏到她耳边,说出了她心中的难言之隐,以及她设想拿下李嗣业的办法。

李十二娘听完之后,反身推搡了她一把:“好你个索元玉!你要我以技艺娱人,专门给他一个人表演!为了保全你自己,连好姊妹都出卖!”

“哎呀,十二娘。”索元玉仅穿着素白的诃子,玉臂交叠搂住了李十二娘的肩头,摇晃着他的身子哀求道:“求你啦,只此一次。”

“不行,让我去娱乐那个登徒子,我拉不下脸去。”

“还是不是好姊妹了,就一次啦!”

街道上传来马蹄哒哒的声音,两个娘子停止了打闹,忙把中衣披在身上跪趴到窗前,将轩窗推开一道缝隙。

“看着好像是搜寻乐舞娘子的队伍回来了。”

街道上田珍牵着马走在最前面,身后的两匹马上坐着两个衣衫凌乱,蓬头垢面的女子。似乎这两天两夜的荒野求生,让她们两个吃尽了苦头。不过这已经够幸运了,没有被野兽给分尸吞掉。

两名乐舞娘子还算镇定,脸上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,显得很麻木。兵卒们牵着她们的马,亲自送到草厅前。

李嗣业连忙从草厅里迎出来,兵卒们将娘子扶下马后,两人似乎再也维持不住,盘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。

在场的都是糙汉子,没什么哄女人的经验,就算是自家娘子生了气,他们也只是把门摔出去,让她自己冷静冷静。

田珍领着兵卒们牵马各自撤退,把这场面留给守捉使单独处理。李嗣业愣怔地站立了半晌,才蹲在两名娘子的身边,好言相劝道:

“二位娘子别哭了,哭坏了身子也于事无补,赶紧回去梳洗一下,好好休息……这事也怪我,在路上没有把你们照护好,才让歹人得逞。我会……适当地补偿你们的。”

“呜哇!”一名娘子边哭边嚷:“你知道我们所受的罪吗!两个晚上漆黑一片,林间野兽咆哮,若不是我们……呜呜,身上带着火石,点燃了柴枝驱赶豺狼。不然,早就被啃得骨头也不剩了!”

“你如何补偿我们!我告诉你,呜哇!别的都没用,得加钱!”

“加钱?”李嗣业愣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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